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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时,许都的外城河畔,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岸边杨柳随风摇曳,天上皎月映入河畔。
伴随着“噗通”一声,河中皎月忽变残影。坐在岸边的莫言双眼失神地向河中抛掷石子,随身的包袱被她放至一旁,粼粼水光照在她此时略显灰白的清秀面容,不过两日,她清减沉寂得像是变了个人,丝毫不见昔日的明媚笑靥。
很快,莫言便停止了抛掷石子,缓缓起身凝望着河面,略显灰白的清秀面容忽而露出两日未见的笑颜,虽然她只是在强颜欢笑。“与其留在许都被人践踏,不如另寻归途,是时候该为这段旅途画上句号了。我一定能找到穿越回去的办法!”
莫言那双失神的眼眸再次显露了往日的璀璨倔强,重新拿起包袱的她毅然回身,准备沿着河流的方向离开许都。
还未过一盏茶,莫言忽然停下了脚步。岸边水草丛生,幽香之气竟引来一群萤火虫飞舞徘徊。
莫言见此不禁惊叹地伸出双手,有只萤火虫停落在她温暖的掌心,其余的萤火虫则围绕在她身旁不停地飞旋。终于,莫言的脸上再次浮现了明媚如春光的笑靥,她轻声而叹:“你们是在为我送别么?”
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或许是不忍莫言孤单前行,它们为其送上萤火,一路结伴而行。为表谢意,莫言愿为它们一舞,她将包袱轻轻放下,轻手轻脚地走入萤火之中。
莫言的阿姨自幼便学中国古典舞,因见莫言有着极高的音乐天赋,又身形纤柔,故而一直瞒着莫言的妈妈亲自教授她跳舞。虽比不上专业的舞者,但莫言的舞姿向来是令人惊艳的。
少女莞尔一笑,月下翩翩起舞,流萤如影随形熠熠生辉,衣裙随风飘动幽香四溢,流萤群绕的少女宛若落入尘世的仙女,灵动可爱,不惹尘俗。
这时,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从莫言的身后传来,回身一看,桂影斑驳风影移动,临风玉树的少年横将竹笛吹,月夜笛声龙吟凤鸣。
突如其来的笛声正如锦上添花,莫言随曲翩然而舞。月夜流萤,少女明眸善睐,时而像是轻云蔽月的清冷朦胧,时而又像是太阳朝霞的温暖明朗。手持竹笛的少年一身青衫,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虽是稚气未脱,却也难掩俊朗风雅,清风拂过,衣袂飞扬,恰如江上飘荡的小舟,随风逐流,踪影难觅。
曲终奏雅1,余音缭绕。流萤群绕的莫言优美地结束了舞步,身处月夜流萤的她仿若空谷幽兰,暗香独自开。
少年凝视着莫言清莹澄澈的双眸,拊掌一笑道:“想不到你一个侍女,竟有这等胜似天人的舞姿。若非你姿容平庸,我还以为是神女下凡!”
莫言不急不慢地拿起地上包袱,轻轻拍去灰土利落地背在肩上,遂大步走至少年身前,以高半个头的微弱优势俯视他,不屑地回道:“弟弟,我不是神女,真是让你‘失望’了,对此我深表‘歉意’。我忙着赶路,就不打扰你孤芳自赏的好兴致了。告辞!不送!”
少年见莫言欲走,连忙用手中竹笛拦了她的去路,俊朗白嫩的面容含着笑意,心怀善意地提醒她道:“此处可是许都的外城。你一个柔……咳咳……弱女子,孤身一人离开许都,若是遇上吃人的野兽,岂非丢了性命?如今世道艰难,苟全性命已是不易。你可倒好,不留在司空府当个安分守己的侍女,偏要出城送死?”
少年说罢,莫言非但不领其情,反而柳眉倒竖,抓过少年手中的竹笛愤愤回道:“‘四公子’,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即便今夜我真是遇上了吃人的野兽,是生是死也好过在你司空府‘苟活’!女人怎么了?乱世又如何?难道就该是你们男人的战利品附属品?任由你们轻贱么?如果不是女人,你们男人难不成跟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是,我初来乍到,不懂你们‘男尊女卑’的规矩,可我认为,就算是时局动荡,天下纷乱,女子亦不该被人轻贱,要嫁人生子得她说了算!嫁对了是‘幸’,嫁错了便是‘祸’,这与时局无关,与身份无关!”
莫言口中的“四公子”正是曹操的第四子——曹植,他是曹操与卞氏所生第三子,生前曾为陈王,去世后谥号“思”,后人称其陈思王,与其父曹操、其兄曹丕合称为“三曹”。莫言在府中之时,曾与曹植见过几面,但都只是匆匆行礼未有交谈,今夜不期而遇,伴其笛声月下独舞,是她未曾想过之事,两人相交甚浅,更是无冤无仇,不过……曹植的出现,恰好撞上了莫言的枪口,成了她宣泄的对象。
曹植立刻从莫言的手中夺过竹笛,眉头紧锁地低下头查看竹笛是否破损,见其完好无损方是松气。曹植还从未见过这般蛮横无理的女子,方才还见她翩然起舞,像个灵动可爱的神女,转眼便判若两人,凶悍异常,哪有寻常女子的温婉娴静?此前在司空府未曾细看她的容貌,今夜一见,明眸善睐固然令人难忘,却也只能称其明媚清秀,算不得沉鱼落雁的美人,真不知母亲为何要将她许予二哥为妾?本以为她婉拒母亲是流言,直至今夜见她孤身离府方知此事不假。
曹植收好竹笛,俊朗的面容不见愠色,而是轻笑着说道:“植好意相劝,阿言姑娘不承情也不必如此恶语相加。以姑娘的出身,能入府为妾已为高攀,若换了旁人,自是不胜庆幸。怎到了姑娘的口中,嫁我二哥为妾便是‘祸’?”
莫言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是憎恨曹丕,可眼前的少年出于好意,更与她无冤无仇,自己不该恶语想加。莫言深深地呼吸,平和地说道:“四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公子认为我出身卑微,入府为妾是高攀,我却以为人各有志,不可相强,难道女子生来就该嫁人生子,乞求丈夫垂怜,困于庭帏与人争宠?我虽非鸿鹄,但也不曾是断翅的燕雀。离巢数日,思乡心切,我只盼早日与家人团聚。”
“你……”向来才思敏捷、谈锋甚健的曹植在今夜被一个女子的说辞堵得哑口无言,他爽朗一笑,回道,“好一个‘人各有志,不可相强’!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率直勇胆的女子!”
看着青衫少年爽朗一笑,莫言微微一愣,这个笑得恣意的少年真是日后的陈思王、建安文学代表之一、“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曹植吗?莫言想起史书对他的记载,少而聪颖,经耳必诵,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如此卓尔不群,焉能不得其父曹操的喜爱?若非性情过于率性坦荡,行事不拘礼法,曹操最初选定的承继之人或许就该是眼前这位青衫少年吧。
虽说曹植冒犯在先,但他脸上爽朗的笑容却在月夜之中显得格外真诚,不禁让莫言卸下防备,笑逐颜开。“四公子谬赞了,不过是‘天下之大,何所不有’。我虽有幸闻见公子的笛声,公子却没能见到下凡的神女。若世间真有神女,那便祝你早日与她相见。”
见莫言拜别,曹植又叹道:“今夜见了阿言,方知母亲为何要将你许予二哥。唉,既然阿言去意已决,无缘成为我的嫂嫂,只好在此一别。植有一句临别赠言,不知阿言想听否?”
曹植这是在卖什么关子?莫言虽是疑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