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晋阳其三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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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胡思乱想要不要吃饭的时候，小席，就是那个军医助手小席，二话不说就塞给我了一块饼。我说怎么轮到你发饼了，他说后勤都没人了当然医师上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还要不要吃饭了。他说有得吃赶紧吃完，一会万一真的开始攻城了那才是没得吃呢。我说见你年纪轻轻莫非你见过攻城？攻城是啥样子的？壮观嘛？他说，壮观你个头，当真不要命了，按照这个情形周军要攻城至少得花上几个时辰搭梯子吧。他说，有得吃不错了，饿死你。
我见门牙在一边啃得开心，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小席，他身为军医可以在不同的排队里晃悠，自然也知道晋阳城不同的守卫之间的变故。只是我还没开口小席早就去别人那里发吃的了。其实想想也是我不过一介小兵，要知道得那么多干嘛呢，上头说什么干什么呗，好好守城不就完了。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其实已经很晚了，但周军丝毫没有打算攻城的意思。那天晚上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却依旧寒风刺骨，我们已经在城墙边上守了好几个时辰了。一想到明天就是除夕，本应当大家伙聚在一起好好庆祝的日子，可眼下估计谁也没有这个心情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周军何时进攻，而这个除夕，怎么说都只能在战场上度过了。
因为周军迟迟不攻城，我们窝在城墙边上迷迷糊糊想睡觉，连铠甲都懒得脱，门牙冻得一个劲地发抖，说这天寒地冻的那帮该死的周贼尽会折磨人，什么时候进攻不好非要挑大过年的，大过年的别被老子抓到，老子一定砍死你们！其实想想城墙上面的兄弟估计比我们还难熬，每时每刻都盯着周军的动静这一晚上的肯定别想睡觉了。而我们这里却是什么也看不见，要着急也只能干着急。
其实后来想来我也是蛮佩服我自己能够在这样心惊肉跳的情况下睡着的，但是那天确实太累，虽然知道之后会更累，门牙说我心理素质高，看破生死，谁知道呢。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战乱纷争，梦到阳世深破了城门第一个提着刀冲出去说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梦到二达一把拉住我说快回去！你不要命了！梦到我穿过茫茫人群穿过飞洒的鲜血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将军。直到门牙将我推醒，说周军攻城了。
什么周军攻城了？！周军终于攻城了，已经快到卯时天快亮了。那天我们提着弓抱着灭完周贼回家过年的美好愿望，冲着头顶的湾漳星河就是一箭，其实鬼才知道有没有射中。城墙上纷纷扰扰都是人，有敌军也有自己人，鱼龙混杂的更本分不清，此时贸然发箭射中自己人的概率相当大。门牙觉得为了避免误伤还是朝天空放箭，说不定还能擦着那么一两个。我是觉得所带的箭簇不多了，照这样浪费下去万一敌军攻进来我们只有送死的份，还是留点箭头见一个砍一个比较好。
“门牙！回来！”我一把拉回门牙，这家伙弓还没拉满就被我拉了回来，一只箭簇呼啸而过几乎就是贴着我俩过去的，想想也真是心惊肉跳的。门牙愣了三秒，尚未反应过来，又飞过来两只箭，可能距离太远人头又太多，不知冲着谁来的，但先前那支明显对着门牙，目标如此鲜明，这个时候谁再站原地谁就是傻。我二话不说拉起门牙抱头乱串，也不顾什么队形了，所幸我们本来就离城墙不远，一路小跑狂奔乱跳的到墙边上才稍微喘了口气，且确定无论那个角度这里都是死角射不过来的。门牙说我没出息还没打呢你就做逃兵，我说这那叫逃兵，你没看见周贼的弓箭手已经爬上城墙了嘛，我们应该上楼砍死他们，要是呆那里就是活靶子啊。
惊魂未定，门牙也顾不上喘气，二话不说就打算爬城墙，我说这乱箭齐飞的你上去不是找死嘛，上面那么多人你想砍也来不及砍。门牙说我怂说我没出息，其实我也知道司马二和阳世深在上面肯定快撑不住了，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介弓兵啊，我们擅长的远距离攻击啊，近距离只有被砍的份。
其实由不得我犹豫片刻，只看见尉相愿扛着和人等高的盾抱头乱窜一阵乱跳地跑到我俩面前，谁叫我俩呆的地方是个死胡同。我感慨，到底是头头装备都比我们这些小兵要强啊。尉相愿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看起来比我俩还狼狈，铠甲掉了一块破了一块，大概是被箭簇打坏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尉相愿说，别提了！你们俩知不知道，就刚才皇帝带着人从东面跑了，兰陵王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军里都已经炸开锅了，说大王就是个没什么用的架子啊，美其名曰打仗，其实跑得比谁都快啊，唉我和你们说这些干嘛，我和你们说啊，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反正一定会回来的，你们一定得给我守住城门，死也要守住，等兰陵王回来。门牙一听炸了，这还没怎么开始打呢跑什么跑，大家伙这么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保他皇帝么，他皇帝都跑了我们还砍个屁啊，赶紧跟着逃命去吧。我真想一巴掌拍死门牙，我说你傻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说这些，你逃命你不是找死嘛，反正一样是死不如杀出去，砍死一个赚一个。皇帝都跑了，军中军心不稳才是最大的杀伤力啊，就算周军比我军人数多那又怎样，只要军心稳了一样可以所向披靡的，军心不稳，人数再多一样完蛋，你难道没听说过我梁国陈庆之大将军七千甲士拿下洛阳的故事嘛，二十万鲜卑索虏还不是形同虚设？
显然眼下没时间和门牙念叨这些，念叨了他也未必会听得懂，一想到二达他们还在城墙上不知是生是死，简直片刻都不能呆。这般枪林弹雨的，没个盾什么的还真的难以移动，我总不可能去抢尉相愿的盾吧，尉相愿再不济也是将军吧。算了死就死吧。我二话不说撇下尉相愿就往城墙上冲，也不管什么站队不站队，什么纪律不纪律的了，皇帝都跑了你还来管我？一边跑一边耳边都是呼呼的箭簇飞过去的声音，有些很明显是毫无目标的乱飞，我也不管那箭簇离我耳朵到底有多远，只能侥幸地相信跑的速度越快就越难以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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