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八)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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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秋实,夏花冬雪。
转眼又是一年。
初冬时节, 北平电影节再度拉开帷幕。
这一年, 赵飞燕凭借在《红豆生南国》所表现出来的精湛演技, 众望所谓地二度封后,成为民国有史以来第一位蝉联两届影后的女演员,媒体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纷纷称她为——民国第一影后。
梦想终于实现了,赵飞燕非常开心,连带接受媒体采访时,都格外耐心, 格外和颜悦色。
“金小姐, 请问您下一部作品打算接拍什么题材,可以给我们透露一下吗?”
“暂时没有打算。我应该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去寻找新的创作灵感。”
“很长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可能一年,可能两年, 可能一辈子吧。”
旁边跃跃欲试、争先恐后准备递剧本的导演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扼腕叹息。
“金小姐,我们留意到您手上的这枚钻戒,从去年电影节起便从没摘下来过,它对您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钻戒戴在无名指上是什么含义, 你不懂么?”
“有消息称, 您早已与一位上海富商结婚, 这是真的吗?”
“是的。”
“请问您是不是出于前途考虑才选择隐婚的呢?”
“我和他还没出生就订了亲, 婚书在两家的宗祠里放了好些年,为什么要隐婚,我就是光明正大的呀。”
众人哗然。
记者急切地追问:“那您的丈夫,是否就是人称月白风清乔公子的乔逸清先生?”
女人嫣然一笑,明眸皓齿,绝色倾城。
“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香山别墅。
夜幕降临,圆月高悬天边,流光清亮皎洁。
赵飞燕累得睡了一下午,至晚饭时分,终于醒来。
卧室灯光昏暗,有一人坐在沙发上,正专心致志地看报纸。依旧是一袭中山装,金丝眼镜称得他清俊儒雅,颇有几分书卷气。
“逸清啊……”赵飞燕伸了个懒腰,声线带了几分刚醒来的慵懒,格外诱人,“你回来了。”
乔逸清放下报纸,脱下眼镜,起身坐到床边,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半晌,似是满足地喟叹一声,“金小姐终于愿意给我一个名分,我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赵飞燕睁开一只眼睛看他,“这么快就见报了?北平的报馆效率挺高呀。”
“你对记者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管我真心还是假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之,板上钉钉便是了……”
那只手稍有片刻停顿,然后便从头发落到了脸颊,亲昵地来回摩挲。
下一刻,温暖的重量压了下来,紧随而来的,是细密的吻,落在鼻尖、唇畔,带着几分挑逗。
睡意惺忪中,赵飞燕抬起玉臂,搂上他的肩膀,无意识地回应着。
缠绵过后。
他埋在她的颈窝里,轻柔地啃噬她的耳垂,低声问道:“你答应嫁给我了?”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过了。”她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声音是难得一见的温软,“如果这都不算夫妻,那要怎样才算?”
乔逸清笑了笑,不觉将她搂得更紧,“我们早该这样了,不是吗?”
“是啊……”一声叹息,默了默,她忽然道:“谢谢你,逸清。”
“谢我什么?”
“买下金公馆的人,其实是你吧。”
乔逸清挑眉,笑道:“你知道了?”
赵飞燕便也笑,“我猜的。”小手抚上他的脊背,随意地画着圈,心头有些沉甸甸的,“不管怎么样,这一年,谢谢你。”
“我说过,就谢谢这两个字,我感受不到你的诚意。”
她抬眸看着他,眼波妩媚动人,里面全是他的倒影,“那你想怎样?”
乔逸清翻身,再度将她压在身下。
不久后,赵飞燕怀孕了。
乔逸清高兴得不得了,早早便为孩子想好了名字。若是生女孩,便叫慕雪,乔慕雪,乔逸清慕金雪桐。若是生男孩,便叫与同,乔与同,乔逸清与金雪桐。
犹记回眸慕白雪,几回魂梦与君同。
赵飞燕笑骂他肉麻,却也没有反对。
再一年,秋末,孩子即将出生。乔逸清推掉了所有生意,专心在家陪产。
这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刚到十二月,上海便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午后,窗外北风呼啸,白雪飘飘,天地之间满目银装素裹。二人依偎着坐在客厅里看书,壁炉里燃着柴火,温暖而温馨。
阿雯不知从何处折来几枝盛开正好的腊梅花,插在羊脂白玉瓶里,喜气洋洋道:“少爷,少夫人,你们瞧这腊梅开得多漂亮。今年冬天天气格外寒冷,倒促成了腊梅盛放。”
清冷幽雅的香气扑鼻而来,乔逸清点头道:“嗯,的确漂亮。”他望了一眼怀里的女人,不由得轻轻勾了勾唇角,笑道:“不过,最漂亮的这支寒梅,终究是开到我的床头。”
赵飞燕看着乔逸清,又看了看嫣红的腊梅花,不觉有些出神。一句话刚到唇边,腰腹间一阵剧烈的痛楚汹涌而来,艰难地咬牙道:“我的肚子……好痛……”
赵飞燕只觉得,这一刻,好像有人用铁锤用力捶打她的腰,一下更比一下重。
她痛苦地失声尖叫,歇斯底里地喊。谁知越喊越疼,呼吸变得沉重不堪,每吸一口气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此惨烈的痛苦程度,几乎与她当年遭受雷霆之刑相去无几。
此时此刻,她想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将那支破簪子拗断来泄愤。
耳畔,有人急切地呼喊她的名字,还有人不停地说话。
“雪桐,雪桐!”
“乔公子,尊夫人胎位不正,只怕会难产……”
“乔夫人,深呼吸,快深呼吸!”
下巴被人抬起,口中弥漫起浓重人参的味道。小腹拼命朝下坠,像是有股力量在撕扯她的下半身,赵飞燕使劲抽一口气,痛得冷汗直流,整个人像是浸在泥沼里一般。
乔逸清紧紧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而紧绷。“雪桐,别害怕,有我在,我在这陪着你。”
赵飞燕再也说不出话,只是虚弱地点头。
许久之后,不知谁急喊了一句:“糟了,夫人宫缩无力,这肯定是要难产了!快打催产素!”
痛。
汹涌澎湃的痛,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永无止境。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宛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起起伏伏,时而被巨浪冲至云霄,一瞬间又被甩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眼前的景象明明灭灭,似有烟云缭绕,环佩叮咚,曼妙之音不绝于耳。
她闭上眼睛,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巍峨瑰丽的若华殿。
那一日,春深日暖,正是春令花期。枝头粉花如绣,花瓣翩跹而落。年轻的上神站在殿外,眉目温润,一袭白衣如雪。他含笑向她看过来,她只是远远望着,这一眼,便已胜过千年万年的时光。
他伸出手,“来,碧沉,过来。”
赵飞燕登时心神俱寒,猛地吸一口气,换来的是却更为汹涌的疼痛。
痛楚侵蚀着她的意识,连视线都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