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川梅老村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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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刚过，天气尚热，老天爷此时倒是十分仁慈，给了连续的晴天，让忙着晒谷子晾麦子的农人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麦场上扬着漫天的灰尘，夹杂着脱落的外壳，哗哗之声不绝于耳。人人身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灰，下了学的小孩子们在灰尘中嘻嘻哈哈地打闹，都以为自己身在仙境，不一会儿就被各自的家长揪着耳朵拽回家了。回了家免不了又是一阵打骂：小兔崽子，刚换的干净衣服又脏了，没事儿往那跟前儿凑做什么……

东川是一片平原，甚少有山，气候干旱，河流不多，地下水倒是很充分，家家户户都有一口井，不用太深，就能够喝到新鲜甘甜的水。

这里的孩子们不像南方那么娇养着，也不像老北以外那么放养着，松松紧紧地管教，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比哪里都差那么一点，也比哪里都好那么一点。

用这种中庸的教养方法教养出来的孩子，也大多都中庸，没有极好的，也没有极差的，和平时代一辈子平平常常地种种地、做个小买卖，战争年代也能混个百夫长，捞个官职当当。

在东川，不怕你平庸，却怕你出类拔萃。一旦出现个稍有名气的人，就能成为小半个东川茶余饭后的议论对象。有赞赏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传来传去，最后谁都不知道会传成个什么样子。人言可畏，很可能那个人一辈子也就毁在这一阵风里了。

然而，是人就会有向上爬的欲望，如果没有条件还好，一旦有了机会，还不得争着抢着的要？

大约是七年前吧，东川梅老村搬来一户读书人。

梅老村是什么地方呢？如今那是一个堪比小镇的村子。北边儿傍着唐河，南边儿邻着晋县。自从两年前上头下令要发展东川，唐河沿岸建了三个渡口，其中一个就在梅老村。随着过往歇脚整顿的商旅越来越多，附近村子的人也纷纷朝梅老村和唐河渡口聚集过来。

本朝不像前朝那般重农抑商，反而提倡商业贸易。法令颁布之后，一时间各大商户集市等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使得本朝在短短百年内达到了历史上的最强国，国家富足，人民安逸。

不过，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大城市，或者离政治枢纽较近的城市。在一些偏远小镇，落后小村，还保留着多少年前的思想习惯。比如梅老村，这一百年来从没有人踏出过这一方天地。

而那户读书人，也不知从何打听来的七年前还默默无闻的这个小村子，就那样突如其来地降落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桃源。

当时村民们很好奇，纷纷去打听消息，得知这个读书人是个久试不第的举人，因为不附权贵，被打压至厮。

举人啊，那可是做过官的老爷，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还不得好生供着？

非也非也，来此自须是造福于民，怎能安于享乐？

读书人办了私塾，开始每日靠村民送来的米面度日，后来渐渐适应了，也能在闲暇时下地做些农活，于是他把妻子接来了，其后又是儿子、女儿，一家子都到了，总算是在此落地生根，村民们待他也更亲近了。

他教书教的深入浅出，十分有趣，就算没有兴趣读书的皮孩子们也会每天都来听一个时辰的故事，渐渐的，他们萌生了外出闯荡的念头，想走出这个穷村子。

不少人出去了，不少人回来了，又带着更多的人出去了……年复一年，梅老村几乎成了一个空村了。家家留着一两个不想离开的老人，守着几亩薄田，早晨看云，晚上看月，酌一两白酒，削两根木头……

仿佛是外出的人得到了当朝太子的赏识，太子做主让他回家发展自己的家乡，发展了水运，发展了商业，往日离开的孩子们都回来了，老人们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起来。

读书人日复一日地在私塾、菜地、家里三点一线，看着梅老村没落，看着梅老村兴起，脸上除了淡淡一笑，从未有过多余的表情。

他修整了几乎被翻烂的书，锁上私塾的门，背着手快步朝家里走去。女儿刚到这里两个月，他们分别了近七年，他得尽快和女儿热络起来，弥补她这么多年从未得到过的父爱。

他的家在村西山脚下，很偏僻，离繁华的唐河很远，但是他们一家毫不在意，依旧欢声笑语。

他走到院子里听到屋里女儿分明的争辩声和妻子清脆的笑声，脸上笑容加深，带着笑意的混厚声音边进屋边问道：“你们在笑什么？给我也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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