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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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禹日日都要去学堂，白小狐日日觉得时光漫长而煎熬。刚开始的时候，她躲在子禹的床底下，听见子禹欢快的脚步声，便快速钻出来去迎接。慢慢熟悉了环境，她便不再局限于床底下。子禹阿爹也常常出门，家中便剩下两个仆役。

仆役们不大管白小狐，白小狐便很自由。自由的白小狐在院里跑来跑去地追逐太阳撒下的光影，或是一只飞舞的蝴蝶，再或者是几只唱歌的鸟儿。累了便躺在树下晒太阳，等着子禹下学回来。

阴天或是下雨的时候，她便缩在廊道的石桌底下，默默数着时辰，故作愁怀地一遍遍张望院门。只要子禹的脚步声响起，白小狐总能第一个听见。她总是能清晰地辨别出哪个脚步声是子禹的，哪个是子禹阿爹的。在白小狐的认知中，来这个院里的脚步声只有三种：子禹的、子禹阿爹的、和其他人的。

对于白小狐的聪颖灵敏，子禹总是惊叹而感慨。他若哪一天下学回家，第一个看不见白小狐，便会心急如焚。因为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白小狐生病了，或是被谁关在了何处。为了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不让白小狐受到伤害，子禹在家中义正辞严一本正经地说过：若谁偷偷伤害这只小狐狸，或者把它送了人，他便和谁没完！

族长家就子禹一个独子，自然宠溺得厉害，谁也不敢不顾他的感受而伤害这只小狐狸。好在这只小狐狸长得憨态可掬、软糯可爱，大家也慢慢接受并喜欢上了她。除了族长依然严厉板正，让白小狐不敢接近外，其他人都还算友好和善。

白小狐跟着子禹认识了许多字。子禹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给白小狐，说这是什么字，表示什么意思。他固执地认为，白小狐不但听得懂，也记得住。当然，白小狐确实如他所想，不但能记住，还能在心里默默学着子禹那般诵读。只是狐狸无法说话，她无法通过人类的嘴唇那般发出声来。

子禹的族长爹却不以为然，“子禹，你不要走火入魔了，它就是个畜生，哪里能懂得什么。”

子禹护犊子一般护着白小狐：“她不一样，她虽然不会说，可我知道她都明白，我说什么都明白，她会摇头会点头，她是最聪明的狐狸。阿爹，世上真的有狐狸变成人的吗？”

族长眯着眼，生气地跺了跺脚：“我看你真是走火入魔了，狐狸变成人，那就是妖，妖会吃人，靠喝人血为生，是人类的敌人。”

子禹不是很明白阿爹的话，他低头望着怀中的白小狐：“如果小狐变成了人，她也不会吃人的，她不是妖，她是仙！阿爹，上古的大禹，不就喜欢一只九尾狐吗？”

阿爹气恼地上前两步，想把子禹怀中的白小狐抢夺过去。白小狐觉得，族长的脸色发青，眼冒凶光，自己若落入他的手中，估计到不了明天就会皮毛不存。她胆怯地往子禹怀中钻了钻。

子禹紧紧搂住白小狐，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她的身体，望着族长：“阿爹，她是我的小狐狸。”

族长叹口气，以退为进：“可她会长大，她长大了，不可能在人类的世界生存。你看看村里那些猎户，他们会杀了她的。子禹，你不愿意伤害她，阿爹明白，可她毕竟是狐狸，还是放她回去吧。”

子禹坚定地摇了摇头，退后两步：“不！等她长大了，她愿意回山里去，孩儿再放她回去。她的爹娘都死了，现在放她回山里，她会饿死的！”

族长闭了闭眼，似乎想起什么，沉吟了一会，颓然道：“随你的意吧。子禹，我已经和你世伯打好招呼，待你再长大一点，就去他那学艺。”

没过多久开始下雪。白小狐听着外面风雪肆掠，隐约想起狐狸洞外茫茫白雪的时候，阿爹阿娘和她嬉戏玩耍，留下一串串的脚印的情景。

白小狐骤然神伤。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子禹以为白小狐冷，将她的窝搬到了自己的床上，白小狐夜夜睡在子禹旁边。她觉得这感觉温馨而又怀念。做噩梦的时候，她就往子禹的怀里钻。子禹睡眼朦胧伸手过来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狐狸娘一般温柔。白小狐就踏实了，睡得很香甜。

可子禹的族长爹却不喜欢白小狐。他总是对子禹说：“它就是只狐狸，你日日这样放自己床上成何体统？狐狸就是狐狸，待它张大了，就会露出自己动物的本性，会伤害你的。”

子禹依然不以为然，“我的狐狸不会的，她是天下最聪明最乖巧的狐狸。”

子禹似乎能看到白小狐的内心，他总是抱着她道：“小狐，你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白小狐眨巴着眼睛，告诉他其实自己很想回狐狸洞。

可子禹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依然没有放白小狐回去的意思。

有一日夜间，许是门窗没有关紧，风漏进来吹起桌上的一张纸飘到子禹房间的炭炉上。被点燃的纸又飘乎乎飞到了布帘上，将布帘点燃了。

狐狸鼻子尖，白小狐睡到一半闻到烧焦的烟火味，她在子禹的怀中翻了个身，骤然醒了。

白小狐跳起来，使劲去拉子禹。可子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白小狐跳下床，顾不得害怕，猫着身子从门缝中挤出去，来到子禹爹的房间门口。她用爪子使劲挠门，挠的爪子都流血了，子禹爹才眯着眼迷迷糊糊来开门。

子禹爹打开门，差点一脚踩到白小狐身上。他低头看见白小狐吃了一惊。

白小狐用爪子去拉他的裤腿。他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来什么，抬腿就往子禹的房间跑。

子禹被救了。白小狐成为最大的功臣。子禹爹对白小狐开始有了点笑意。子禹也更加珍惜白小狐。他有时候上学堂的时候也带着白小狐。

那个时候白小狐还很小，子禹将她团上一团，就塞进自己宽大的书包里头。白小狐大量的知识便是从这里开始学到的。

子禹晚上做完夫子留的作业后，就抱着白小狐给她讲许多神话故事。什么天上的神仙啦，地上的妖怪啦，地府的鬼魅啦，白小狐觉得子禹虽然年纪小小，却好有才学。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多了子禹的神鬼故事，白小狐就开始遐想。她想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仙，他们在哪里呢？无所不能的神仙，能让她的狐狸爹娘活过来吗？能让她回到狐狸洞吗？还有子禹说的那些能变成人的妖，又在哪里呢？

故事中的妖大多活在山中，可白小狐在山里出生山里长大，却从来没有见过。狐狸爹娘也从来没告诉过她，还有可以变成人类的妖。

白小狐越想就越难过，就越来越消沉。她常常在梦里遐想那只大禹的九尾白狐，想象着白狐变成人的模样，在开满鲜花阳光灿烂的田野里，走得风情款款。她的梦境中，总有子禹灿烂的笑脸。

白小狐的日子，在无边无际的遐想中过得流水一般。

一年过去了，白小狐个子长大了许多，也比以前懂得了许多。可她开始不再天真而单纯地开心了。她依然只能在子禹的家中生活，依然被禁止没有子禹的陪伴下，哪里也不能去。虽然她明白子禹是在保护她，因为这个地方的人类，除了子禹，几乎都想要她的皮毛。可她毕竟是只狐狸，一直好奇又好动的狐狸，她无法满足自己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一方小小的院落。

白小狐想不明白，人类自己也有皮毛，为何那么想要她们狐狸的呢？她觉得人类真是不可理喻无法理解。

子禹却还是那般高矮。白小狐觉得人类长得真慢。

天气越来越热，子禹喜欢晚上光着身子睡觉。子禹的皮肤很光滑很细腻，长大的白小狐被抱在他怀里，伸长了腿和他差不多大小了。白小狐喜欢子禹身上淡淡的味道，可她又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反正就是让她很舒服很甜蜜。

子禹的胸口有个很好看的疤，弯弯的形状，淡淡的粉红色，如同一个悬挂在树梢的红月亮。子禹说那是胎记，他从阿娘肚子里生出来就有了。